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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祭【长生祭同人】(短篇小说)长生怨

发布时间:2024-11-22 05:58:33 来源:互联网 作者:迷失攻略组

长生祭【长生祭同人】(短篇小说)长生怨如下:

第一章 夜访者

林府灭门案告破后,裴思远并未立即返回大理寺,而是将同事们的腰牌和血衣托人送走后,于客栈中养伤。那日调查时被县令刺伤,又在长生宫逃命时牵动了伤口。祁昱担心回程时车马劳顿,不利于养伤,便再三要求裴思远养好伤再走。

裴思远白日带佩兰游览长宁县城,意在尽快与佩兰熟络起来;夜晚则于客房中查阅县衙卷宗,想了解小午的过往。他从县衙拿回了小午的玉佩,不时拿出把玩。虽然小午直到那日才死于他面前,但于他来说,记忆中的小午早死在那个血腥的夜晚。

一日深夜,裴思远又在挑灯夜读,佩兰抱着布娃娃在一旁的卧榻上酣睡,忽而一阵怪风袭来吹灭了灯火,顿时屋内漆黑一片。他分明记得自己看书之前已将门窗关好,正奇怪屋内哪儿来的风,猛地感觉有一利刃抵住喉咙。他心中一惊,自觉是遇上了刺客。只是方才并未听到门响,不知这刺客是何时进入客房的。

裴思远自知此时决不能乱了方寸,便强定心神,问道:“来者何人?”

“裴思远,不,应当称你为刘公子。”那刺客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嗓音竟能不断变化,时而如温婉少女,时而如粗野莽汉,时而如苍苍老人,时而如稚嫩孩童。

刺客继续说道:“刘公子以为县令身死便可了结此案,却不知这城中右相爪牙岂止县令一人。右相觊觎长生久矣,除掉林朝宗只是顺手为之。公子若是就此离开长宁县,只怕不出几日,城内又会有人无故遇害。”

刺客一语道破裴思远真实身份,令他心中大惊,但刺客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深思,他说道:“在下固然不愿此事发生,但依据我大唐律法,若案件尚未发生,我等无凭无据,怎可捉拿无辜百姓?”

“裴大人真乃公明之士,却不知当年右相逼死刘将军时,可是有凭有据?”

“你!”裴思远被戳中心中痛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父母家丁惨死的情形。而那刺客适时说道:“区区大唐律法,也不过是愚昧者的桎梏。刘公子是聪明人,不该被裴大人的身份束缚。”说罢,那利刃的尖端离开了裴思远的喉咙,屋内再无生息。裴思远用最快的速度点燃灯烛,却没见到半点人影,只有窗户敞着,佩兰依旧在卧榻上酣睡。

裴思远惊魂甫定,忙去查看佩兰是否安好,这不看还好,近前一瞧却发现,这哪儿是佩兰,分明是个布做的娃娃头靠在枕头上,被子隆起似有人在睡觉,真正的佩兰竟不知所踪。

裴思远大惊失色,此时也顾不得夜深,推门唤来守夜的祁昱,说道:“佩兰被贼人掳走了,速与我追查。”

“啊?”祁昱一时没回过神,见裴思远大步下了客栈楼梯,也匆忙追了上去。待他追上后,裴思远将方才屋内之事悉数讲与他听。二人就这样出了客栈,没注意到一楼大堂楼梯边上位置有一饮酒男子,着黑衣戴斗笠,悄悄注视着二人,待二人远去后,在桌上留了些碎银,也悄悄跟了出去。

此时正值亥时,月隐薄纱,星点闪烁。二人于客栈后牵了马匹,且行且言。

“大人,您当真要如那贼人所言行事?可这长宁县少说也有百余户人家,若要一一排查……”

“毋需如此,”裴思远打断了祁昱,“那刺客高深莫测,却并未杀我,只是想要挟我做事,一时半刻也不会伤害佩兰。而依他所言,他也与右相为敌,那便不会如小午那般处处阻我。或许此人为当地义士,希望我除恶务尽,只是不信任我的态度,这才掳走了佩兰。”

“当地义士怎会知晓您的真实身份?”

“目前线索还太少,当务之急是搜集线索。”裴思远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另有所想。

祁昱与裴思远且言且行,不知不觉中已走出数里,方才回过神来,他仔细辨认周围的景物,问裴思远道:“大人为是要去浮玉山?”

裴思远点点头:“不错。那东西仍在林朝宗身上,若是有人知悉,定要去长生宫寻林朝宗的尸首;若是无人知悉,我们正好可以取来。”

原来那日裴思远在林府发现一道秘门,刚开启准备一探究竟,便被林朝宗暗算晕了过去,醒时已在林府地牢中,幸得杜仲和绿蓉相助才脱身。前几日他再探林府,却发现秘门后空有暗格无一物件,料想是自己昏迷后被林朝宗取走了。而后他想,就算林朝宗确有秘密在身,相关人士皆已葬身长生宫中,也毋需再探。可如今有神秘人提示,长宁县仍有右相爪牙活跃,若是自己不去,他人也定会探访长生宫。

“可这长生宫刚坍塌不久,若有人意图作祟,恐怕也要再等我们回去吧?”

“呵,”裴思远笑了笑,“你既然能想到,贼人何尝不会想到?他正是笃定我们此时疏忽,才会如此大胆。况且我们这次是临时起意,他若想逃,一时也反应不及。”他看着前方漆黑深邃的密林,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说道,“而且,我心中隐隐有感,若是我们此时不去,或许会误了大事。”

二人行至城隍庙前,本就破败的城隍庙如今彻底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只是在废墟前摆满了香烛贡品。长宁居民不知其中缘由,只道是城隍震怒所致,于是日日上山进贡。为免引人觉察,二人并未点燃火把,仅凭月光在瓦砾与贡品间细细搜寻,竟发现一块与周遭材质不同的碎石。裴思远拾起端详片刻,断言道:“定是有人在挖掘废墟,将本该属于长生宫内的碎石抛至这里。你我分头找找,看看有没有挖掘痕迹。”

两人分绕废墟两侧前行,一路检索异样碎石,不料祁昱急功近利,未曾察觉脚下,竟被某物绊了一跤。虽未摔倒,但那物什在地上滚动起来,又撞倒了什么,发出一阵“哗啦”巨响。未等祁昱反应,便觉身边一阵微风,伴有急促足音远去。

第二章 失心人

祁昱立刻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拔腿便追,可他循着足音离去方向紧追几步,却只见树影一片漆黑,贼人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此时听到声音的裴思远也已来到他身边。见他一脸忿忿,便知发生了何事。

“唉,看来是让他跑了。”

“大人恕罪,是在下鲁莽了。”

“此时再怪罪于你也无济于事,我倒是好奇方才那声音的来源。”

二人回到声响处,原来祁昱踢到的是一根用过的火把,那火把一路滚动,又撞倒了一支火把支架。此时支架歪倒在地,边上竟有一块铺地的巨石板被移至一旁,露出的泥土中似有一个深坑。

裴思远若有所思道:“长生宫崩塌后,百姓日日进贡,他若想入宫,必须夜间行事。此处定是他的挖掘之处。”

祁昱点起火把,上前一看,果然那坑洞下另有地面,似乎通往长生宫的某处。

“大人,容在下先行探路。”祁昱说着,先将火把从洞口扔下去,发现下面并不深,于是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裴思远正欲随着祁昱跳下,余光忽而瞥见一个人影。他定睛去看,人影却消失了。他只当时自己的错觉,也扔下火把,从洞口跳下。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巧落在祁昱怀中。祁昱乃一介武夫,双臂健硕,稳稳地接住了裴思远。

“大人,伤口可有牵动?”

“无妨,我的伤已近乎愈合。”

裴思远整理了一下衣着,四处打量起来。二人位于一条通道,一端被瓦砾堵住,另一端隐于黑暗之中,两壁皆有壁画,描绘的是各路神仙。裴思远定睛细看这些壁画,觉得有些古怪,寻常的神仙要么庄严,要么慈祥。此处的神仙却是面显杀气,目露凶光。

“当心,此地甚是邪门。”

二人越向前走,两边的壁画也愈发古怪。虽说有些动物也位列仙班,但随着壁画的延伸,这些非人神仙的数量愈加多了起来,而且面目也愈发狰狞,张牙舞爪宛如凶兽,似要将面前二人撕成碎片。裴思远暗暗心惊,不知古人为何要描绘这些凶兽神仙。

通道尽头是一道机关古门,裴思远近前查看,门上所绘图案与壁画类似,原是一道谜题机关。裴思远看了30秒广告,便打开了这道门。古门之后竟是炼丹炉所在,看来此地是一条直通炼丹房的密道,上次来时并未发现。那崩塌虽然剧烈,但炼丹炉竟完好无损,不知是巧合还是机关有意为之。在距离丹炉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道人影,一人周遭无物,另一人半身掩于石下,想必是小午和林朝宗的尸身。

裴思远本想先行查看林朝宗的尸体,凑近却瞟见小午身上盖着一件外袍,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他猛地掀开外袍,面前的情形立刻惊得他面如土色!只见小午被人开膛破肚,腹中心肝不翼而飞!裴思远惊惶万分,一失神跌坐在地,他任寺正多年,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

相较于裴思远,祁昱虽然年轻,却常与刀兵血肉打交道,见此情形只觉心中一凛,赶忙扶起裴思远,说道:“大人,那歹人不会无故取人脏器,定是有缘由。”

裴思远点点头,说:“虽不知何故,但那人的目标若是小午的内脏,此时想必已经得手了。不过……”他忽然看向林朝宗的尸体,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感,一时出神语塞。他走到林朝宗尸首前细看,忽然意识到这异样感从何而来。林朝宗启动自毁机关时分明是趴着,此时的尸体竟是仰面躺倒,只是先前匆忙逃命,未曾记得细节。

疑心既起,裴思远便再探细节,又发现其身下碎石看似压住身躯,实则撑起一片空间,并未真正压住。他令祁昱将其拖出,竟见林朝宗腹部大幅隆起,虽周身皆有大小不等的血迹,但腹部衣物一片殷红,显然不是砸伤。

“小祁,脱下他的衣服。”裴思远命令道。

祁昱向尸体拱手道:“林大人,得罪了。”说罢挥剑破开林朝宗的衣服。一剑斩去立刻真相大白,这林朝宗的腹部也遭人破开,然而并不似小午那般开膛,而是以麻线缝合,手法蹩脚似是匆忙所为。裴思远强忍心中不适,再令祁昱割断麻线,只见林朝宗腹中竟多出一副心肝,不必多言,自是小午之物。

裴思远道:“看来,那贼人虽取下小午内脏,但尚未来得及带走,而是暂存于林朝宗体内。他今夜前来定是想取走内脏,却被我们惊走。若今夜你我未能及时赶到,或许再难遇到他了。这内脏极易腐烂,那贼人定会来取,我等只需在此等候,即可以逸待劳,守株待兔。”

话至于此,二人熄灭火把,于黑暗中隐去身形,静待贼人归来。

此刻不同彼时,油灯火盆皆于崩塌中损毁,周围没有丝毫光源,地宫、死尸、黑暗……凡此种种无一不在拷打裴思远的心智。此情此景中,大理寺寺正也不过一凡夫俗子,他须时时刻刻抑制心中恐惧。若非担忧佩兰的安危,他也不会有如此勇气。

许久之后,那秘道门口隐隐透出一丝光亮,且愈加明亮,似有某人正向此处走来,一时间二人皆警惕起来。只消片刻,一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手持火把出现在门口。他刚走几步,便察觉到室内有人,抽身欲走。祁昱大喝一声“贼子休走!”便追了上去,那人转身便逃。

裴思远紧随其后,却不慎被碎石绊了一跤,扑倒在地。他正欲起身,却借着黑衣人火把光亮发现,一堆碎石下似有异物。那黑衣人转瞬离去,丹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漆黑,裴思远赶忙点起火把,去那碎石堆里摸出异物,乃是一枚石雕,造型与周遭墙饰浮雕别无二致。裴思远暗自想到:“那些墙饰浮雕皆是直接雕在墙上,为何会整块掉落?莫非这是一块暗门钥匙?”想毕,裴思远便收起石雕,将林朝宗尸体藏至他处。而后,他迟疑片刻,又在林朝宗身上找寻起来。

第三章 匿踪客

且说那祁昱追踪黑衣人而去,眼见得二人距离越来越近,黑衣人忽然熄灭火把,消失于黑暗中。祁昱心想,这秘道直来直去,继续往前便是。可待他追至洞口下方,月光隐隐照亮秘道,他才发现,黑衣人早已去无踪影。

他借月光四下探查,竟发现了黑衣人丢弃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着后,看到一处壁画与周遭格格不入,竟是一道暗门,想必那黑衣人是从这暗门逃跑了。离了裴大人,祁昱一介武夫难以寻得暗门玄机所在,即便寻得了也打不开。他既担心裴大人安危,又恐自己离去后,那贼人从暗门出来,急得左右为难。

是时,裴思远已用石雕打开另一处暗门秘道,不由得暗自称奇,这长生宫看似崩塌,实则丹炉完好,秘道错综,怕不是有意而为之,意在诈死唬人,事后又可继续炼丹。密道盘曲而下,似乎通往地底更深处,行至某处忽而豁然开朗,乃一石厅,厅内碎石枯骨甚众,中有数根方柱高耸,上有月光投射。裴思远举头望去,忽觉此地乃是底下暗河,追逐林朝宗时曾为其所阻,方柱既是渡河桥梁。此时河水不知所踪,不知是机关所致,还是碎石堵住了入水口。

裴思远料想,这密道通至此处,定有深意,便在周围搜索起来,果见一处谜题机关,而提示恰好在那些方柱侧面。裴思远将提示输入机关,却并无变化,正一筹莫展之际,忽见得手边有一机关拉杆,拉动之后只觉地面一阵剧烈晃动,方柱竟逐级下降,形成一道阶梯。他拾级而上,但见阶梯正对石壁上刻有谜题提示,恰能与石柱侧壁提示结合。他将新的线索输入机关,伴随一阵难听的石头摩擦声,石壁缓缓落下,现出身后洞天。

暗门后是一广阔厅堂,裴思远逋一进门,两边火盆便自动燃起火焰照亮厅堂。此地竟是一巨大炼丹房,中间是一青铜炼丹炉,约两人高,炉边有些朽坏机械,似乎是用于将材料放入炉内。四周又有八个小炉坐落于八卦位,以陶制管道与大炉相连。墙边堆积着朽木和干枯药草,似乎本是药柜。

裴思远心中更为震惊,原来上层小炉只是障眼法,下方别有洞天。他想起一事,再结合眼前情景,顿时明白,那些先秦方士为了掩藏丹房,如此煞费苦心,其中定有奥秘。若要炼制长生丹,想必要用此炉,此时若是将其毁掉,岂非一劳永逸之举?

他四下摸索,寻得一捣药铜杵,约有三五斤重。他走到大炉边,抡起铜杵,使出在狱中用骨朵砸碎玉匣的力气,重重砸了下去,却未伤铜炉分毫,只震得自己虎口发麻。他不由得想到,若是小祁在此,定能助他一臂之力。他又砸向陶制管道,只轻轻一碰便砸得粉碎。将管道尽数砸碎后,他又使出平生力气,将高大丹炉和众多小炉推翻在地。一番折腾后,总算将整个炼丹房搞得一片狼藉。

这番折腾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裴思远也在时刻提防门口动向。可直到他推翻最后一丹炉,也并无任何异动。一番劳动过后,裴思远疲惫不堪,随便寻了一处角落坐下休息。不想刚一坐下,门口竟出现一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裴思远首次砸炉发出的声响借由密道奇特的结构传至上层,被祁昱听到了,他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裴大人遭遇不测。情急之下,他对暗门又打又砸,竟意外触发机关开启了暗门,门口又是一条密道,他赶忙沿密道前行。中途又传来几声巨响,他不知是裴思远正在破坏丹炉,只当是贼人正对大人不利,脚下步伐更紧。待他跑出密道,竟到了暗河上层,此时因裴思远拉动拉杆,方柱已成阶梯状排列,只是最高的方柱距他脚边也有约一丈距离,他顾不了那许多,运起轻功跳下,很快便出现在炼丹房门口。

裴思远见来人是祁昱,暗自松了口气,向祁昱交代起事情原委。语毕又道:“今夜虽未抓住贼人,但也坏了他们的长生大计,也算不虚此行。”裴思远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出现于丹房门口,祁昱立刻警觉道:“什么人!”

祁昱定睛一看,来人一袭黑衣,头戴斗笠,正是刚刚追击之人。他提剑欲砍,却被裴思远喝止:“小祁,勿要伤人!此人明知你我在此,还会主动现身,或许是敌非友。”

来人摘下斗笠背在身后,拱手道:“大人英明,小人乃是一名机关师。此前于上层时,误将大人当做贼人,便草率逃脱。但小人尚有要事须在此完成,不得已折返回来,又藏于暗处观察。方才尾随这位大人,偶然听得两位交谈,才知尔等并非贼人,而是朝廷命官,这才敢现身答话,还请大人恕罪。”

裴思远想起县衙中曾见过相关记录,长宁县中确有一位机关师来过,但算来已是二十余年前之事,不能确定是否是眼前之人。他警觉道:“你夜访此地,所为何事?”

“回禀大人,小人听闻长生宫内机关精巧,欲至此一探究竟,然初到长宁便为县令囚禁,于县衙内制设机关。前几日县令失踪,小人这才脱身。不料长生宫已崩塌,小人花费一番功夫后才勉强进来,却冲突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裴思远一听便知此人在胡言乱语,问道:“你说你身在县衙,那为何我夜探县衙时未曾见得你?你若拜访长生宫,为何白日不来,偏等到人定之时?”

机关师并不作答,反而说道:“也罢,若小人不将实情悉数道出,大人定不会信任小人之言。我先请教大人,那机关术若是义士侍卫所授,为何长生宫里也机关重重?大人也曾见过宫中机关与县中机关,其原理类似,只是县中更为简单,似是于民间传播中逐渐简化。此为何故?”

第四章 命中敌

裴思远不解其意,略一思忖,忽而大惊,问道:“莫不是这义士与那方士师出同源?”

然而机关师摇头道:

“世人皆知那义士斩了方士,却不知义士本是那一众方士之首假扮而成,为免被乡里认出才戴了面具。彼时长生丹既成,方士却动了歪脑筋,与其将丹药献与始皇,不如自行服下,行这夺天地气运之事,假以时日或能登临帝位。

“方士服药后面容大变,与先前判若两人,竟无一人认出,他便谎称义士侍卫,在城内宣扬事迹,实则是将自己殒命的消息送至始皇耳中。那城隍庙建于长生宫门口,表面上是镇压邪祟,实则是令闲杂人等无法入宫。他将机关术传授乡里,实则是令整座长宁县城化作机关城。若始皇有疑,派兵寻人,他可仪仗城中重重机关与之周旋。

“然而数日之后,他觉察自己身体日渐衰微,方才知道这丹药乃是剧毒,并无长生之效,只是自身日日接受药材熏陶,才对这剧毒略有抗性。他不甘如此,竟暗中绑架居民,施展夺舍之术意图苟活。”

听到“夺舍”二字,祁昱又惊又奇,唐突打断道:“这世上当真有夺人身躯的邪术?”

机关师摇了摇头:“非也。传说那方士能乱人神智,使之任其摆布,实则是一种催眠术。所谓夺舍之法,实则是令受术者完全丧失自我,以为自己是施术者,而施术者会在施术期间将自己的生平意愿及施术法门悉数告知受术者,如此便成了所谓的夺舍。乡里相传城隍爷时常显灵,也是这方士邪念搞鬼,意在使人自发守卫城隍庙,以免有人察觉城隍庙中秘密。”

裴思远见他言语间煞有介事,半信半疑,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对方士的底细如此了解?”

机关师拱手道:“不瞒大人,小人姓墨名非,祖上乃是战国墨氏家族,与公输家族世代为敌,而那方士正是鲁班的族人。这些讯息乃是小人家中秘传,只待有朝一日能彻底灭除公输余孽。”

祁昱乃一武夫,听得一头雾水。而裴思远饱览古籍,对鲁班墨翟之争略知一二,又问:“可你明明自称是鲁班后人,又是何故?”

“大人英明,小人自称鲁班后人,是为了引蛇出洞。若那方士邪念以催眠术传承至今,听到小人乃是鲁班后人,定会试探小人。如此,小人便有一线机会寻至其所在,将其消灭。可惜未曾见到方士邪念,便被县令困于县衙。即便见到方士邪念,也无可奈何。”

“你方才也说,那并非真正的方士,而是被催眠术蛊惑的普通人,莫非你要伤及无辜百姓?”

“大人无需担忧。我墨氏先祖自从听闻那方士恶行后,便代代研究催眠夺舍之术的破解之法。如今小人可将受术者心中的方士邪念祛除,而受术者本身并无后顾之忧。现在只等那方士现身,小人便能立刻施展这破解之法。只是这破解之法需得引灵香从旁协助,小人四处打听,得知全长宁县的引灵草都被林府买入。虽说现在林府上下空无一人,但毕竟是私宅,小人唐突闯入,恐授人以柄。不知大人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以查案名义带小人进入林府,搜寻引灵草。”

裴思远想起那日林府中的浓郁香气,竟是将全城引灵草集中于一所宅院中焚烧而成,莫不是林朝宗从一开始便想暗害自己?

裴思远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我并非不信任你,但若我携来路不明之人入林府,恐惹旁人妄议。且自案件发生时,林府日夜焚香,那引灵草恐怕所剩无几。”

“那……”墨非面露难色。

“你四处打听时,可曾去过杜仲药铺?”

墨非摇头道:“小人脱困时,那药馆大门紧锁,老板已不知去向,未曾去过。”

裴思远道:“你且待我回客栈起草书信一封,将其转交给杜仲药铺对面的茶铺王婆婆,她自会带你进药馆寻引灵草。”

墨非拱手道:“多谢大人,那小人先行告退。”

“且慢,”裴思远道,“你于这石室中暂留片刻,一个时辰后再走。”

墨非诧异道:“大人此为何意?”

“毋需多问,照做便是。否则书信之事……”

“这……小人明白。”

二人沿裴思远的来路返回,祁昱忍不住问道:“大人,那人十分可疑,为何您愿意帮他?”

裴思远回道:“我并非帮他,也未曾信任他。那人若是刺客本身,话里半真半假,你我怎能察觉?但若此人确与方士敌对,今夜又恰好现身此处,再联系那刺客所言,或许刺客本意为让我等误将其当做右相余孽并与之对抗。待你我回至丹房,可在身上沾染血污,佯装曾与此人搏斗。刺客若暗中监视,见你我身上鲜血,又见那人迟迟未出,定会以为此人已死,而后深入长生宫一探究竟。”

“若并非如此呢?”

“若那人实为刺客本人,我命其留于密室,同样是将其支开,正好将此书予你一看。”说罢,裴思远于怀中掏出一本书,“此书于林朝宗身上寻得,缝于其衣物内衬之中,想必曾藏于林府暗门后。我发现时,内衬缝线完好,定是贼人未曾发现。若是其得知此书在我手中,定不会安之若素。”

“此是何书?”祁昱接过书,但见封面上书四字:长生宫志。

“战国时期无纸,想必此为后世之人誊抄而作。其中多有衍文,但亦可用作参考。”

祁昱翻阅几页,只觉脊背发凉,满面惊愕,问裴思远道:“世上竟有如此阴毒之事?”

裴思远道:“长生本就是逆天之举,那些方士如何狠毒都不足为奇。”

祁昱又翻阅几页,将书交还给裴思远,感慨道:“此事若非亲眼得见,我此生也未必相信。大人您说,那始皇真能复活?”

裴思远若有所思道:“不提死而复生之事是否得行,且说若此事能成,复生之人,难道真是始皇?”

第五章 局外眼

二人返回客栈已是丑时,祁昱先行睡下,但裴思远却辗转难眠。这一夜看似有所收获,却仍不知刺客底细。他拿起佩兰消失时留下的娃娃头细细查看,心想这若是刺客遗留物,或许会有线索。

果然,娃娃头底部内陷,似乎是手偶,又仿佛内藏玄机。裴思远将娃娃头套在手上,忽摸得一圆而软之物,轻易无法取出,底部似与娃娃头相连。他索性奋力一扯,竟见这娃娃头里外翻转过来,变为佩兰的城隍爷娃娃!他抓到的圆圆物体,正是城隍爷的头!

裴思远惊诧不已,小小一个娃娃竟藏有如此玄机,近日与佩兰相处甚多,却从未打听过这布娃娃出自何人之手。而且,那刺客又为何之其奥秘?又莫非是佩兰自己翻转了娃娃?可佩兰为何要这么做?他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索性出去散心。

客栈一楼,值守的伙计正在柜台打瞌睡,见裴思远下来,立马来了精神,忙问:“呦,官爷,有事儿?”

裴思远本想出门,听得伙计这话,便在柜台前的桌子坐下,问他:“我的身份是谁告诉你的?”

伙计立刻上前端茶倒水,笑道:“这还用人告诉啊,看您这面相,这气质,一看就和我们这号人不一样。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官,但起码比我们县令高吧?”说罢他压低声音,问道,“您不会是来查我们县令收别人钱的事儿吧?前些天听说县令失踪了,不会是被您抓了吧?”说完这话,他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瞧小的这张破嘴,又打听不该打听的。”

裴思宇觉得这伙计有趣,不仅擅长观察细节,脑子还很灵活。若非在此跑堂,说不定入了大理寺能是一把好手。不过刚才伙计说的话里有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问道:“你说‘又打听不该打听的’,之前打听过什么?”

“这……小的不敢说。”

“说。”

伙计面露难色,只得说:“小的这几日见官爷每次外出,都有一个客人跟着出门。小的日日在这客栈跑堂,生客熟客的脸都记得清楚着!那个客人虽然每次都穿得不一样,但小的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是同一个人!有次我给他上菜时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官爷的朋友,他,他让小的不许再提这事儿!不然就,就杀了小的!”伙计越说越激动,说到这儿直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裴思远砰砰磕头,“官爷,您可得保小的一命啊!小的家里还有老母要养……”

裴思远叹息一声,想到前几日总觉得似是被人跟踪,但他料想自己只是闲逛,并无何事需避人耳目,且不几日便将回京复命,于是并未理会。此时伙计所言,正好印证了先前感觉。

“我且问你,那人你可知是谁?”

“回官爷话,小的在此跑堂近十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人。自打官爷住进来之后,那人天天来这儿吃喝,每次都坐同一个位置。因为他给得不少,所以我干脆给他天天留着那个位置。”他一指楼梯边上,“喏,就是那儿。”

那位置正在楼梯的阴影下,若非伙计指出,裴思远根本意识不到那里有处座位。他看着那里,又问伙计:“今日那人可曾来过?”

“来过来过!”伙计点头如捣蒜,“他今日穿的一身黑,还戴着斗笠!方才官爷出去时,他也跟出去了!”

裴思远倒吸一口气,那墨非原来早就开始跟踪自己,却不知其用意为何。他若是跟踪多日,为何今日才动手?若是要对自己不利,为何今日并未下手?

裴思远又拿出布娃娃,问伙计:“你可知这娃娃是谁做的?”

“小的不知。小的只知道,杜大夫带他女儿来吃过几次饭,那小姑娘每次来都抱着这娃娃。”

裴思远端详着布娃娃,又将其里外翻转成娃娃头。这娃娃头眉眼之间,竟与佩兰九分相似。

伙计惊得眼都直了,叹道:“好设计啊!小的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巧的娃娃!官爷,小的敢说,这长宁县没人会做这样的娃娃!”

“没人会做?”裴思远看着他,“那为何佩兰会有这样的娃娃?”

“这……”伙计挠了挠头,“至少本县人不会做。”

“你为何如此笃定?”

伙计尴尬笑道:“官爷,别怪小的多嘴,这城里城外来客栈打尖住店的人,每天多则上百少也有四五十,每个人身上有什么能耐,有什么故事,有什么烦心事儿,小的都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尤其是这长宁县城,就算有人从来没到咱们这儿吃过饭,也能从别人嘴里听到消息。”

“你们长宁县人不是都会做机关吗?这布娃娃也不难吧?”

“您不知道,我们这做机关的法门往前追都是一个师傅教的,那叫什么?万变不离其宗!您这布娃娃,我一看就知道,和我们学的不是一个路数。倒不如说,越是会做我们自个的机关的人,越想不到您这布娃娃的手法。”

裴思远略一思忖,道:“换句话说,能做出这个娃娃的人,十有八九不会做你们这儿的机关?”

伙计一拍大腿:“对咯!小的就是这意思!”

裴思远收起布娃娃,又问:“你既然消息这么灵通,那关于林家,你都知道什么?”

“这……”伙计有些犯难,“林府的人都是自己买菜做饭,从来不上外面吃,小的……”说完这话,他抬眼看了一下裴思远,突然加快了语速,似乎生怕裴思远失望,“不过,小的认识给林府送菜的!在林府出事之前,他来吃过一次饭,当时他没点几个菜,我就问他怎么吃这么少,他说他钱不多了,林府突然就不买他的菜了,就算他主动送过去,林府的人也不收。我看啊,说不定是他们找了个更便宜的菜农,不过这新菜农也没过几天好日子,林府就出事了。”

听到这儿,裴思远突然“砰”地一拍桌子,吓得伙计立刻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然而裴思远赶紧起身去扶他,说:“快快请起,你帮了我大忙,日后必有重谢。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抖似筛糠,回道:“小的……他们都叫小的李四。”

第六章 噬子虎

裴思远回房后先于卧榻休息片刻,待天边泛白时,便叫醒祁昱,要一同去往杜仲药铺。

祁昱一边与裴思远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为何突然要去药铺?”

裴思远没正面回答,而是说:“我与客栈值夜的伙计交谈一番,得知了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推翻我们之前所有的猜想。”

“什么事?”

“林朝宗早就知道杀手哪天要来杀他。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将计就计。但并不是在出事那天晚上,而是早就开始策划了。”说罢,他将李四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此时恰巧经过客栈大唐,他左右看了看,柜台的伙计已经换了个人,楼梯边的座位也没有人坐。

“林朝宗召集儿子们回家,本该是大量采购食材之时,却偏偏不再买菜。说明什么?那林朝宗早就知道这些人不用再吃饭了!”

祁昱听罢惊异万分:“这……想必知道这消息的人甚少,是谁将其透露给林朝宗的呢?”

裴思远道:“这事恐怕只有小午和右相知道,连县衙里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不如换个思路想想,如果林朝宗不死,对谁最有利?”

祁昱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当然是对林朝宗自己了!”

裴思远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单从结果看来,是对小午更有利。”

“为什么?”

“还记得前几日晚上发生的事吗?小午杀了林朝宗,并夺取了长生丹。也即是说,他并不是不打算杀林朝宗,而是想等长生丹炼成后再杀人夺丹。”

“可县令为什么不自己炼丹?”

“我想,可能他没有丹方,”说罢裴思远将杜仲在林府地牢中所述之事复述给祁昱,又道,“小午不仅没有丹方,也没有炼丹的素材,也就是五行之人的血。若林朝宗迟迟不炼丹,小午就对他无可奈何。但因为那日我们去林府搜查,找到了那五个小瓶,他便无法再隐瞒,只好匆忙炼丹。那日我在地牢中看到小午在门口一闪而过,想必他也在找什么东西,或许是丹方,或许是小瓶,或许是林朝宗本人。无论如何,他都迟了一步。”

“哦……”祁昱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道,“但是,林朝宗在出事后一直戴着林福的面具行动。若是林福没出事,那他又要如何在林府中行走呢?”

“林福就是林朝宗害死的。”

“什么!”祁昱大吃一惊,幸好此时尚早,街上无人,否则定会引人纷纷侧目。

裴思远边说边推断,只觉得思路愈发清晰,说道:

“我猜想,林朝宗首先让林福假扮成自己,在某处被杀。那些贼人或许是小午雇的,或许是右相派的,前者可能性更大。但可能是林福突然不愿意就此死去,于是一路逃跑至杜仲药铺。但他自知此时伤势过重,杜大夫也无力回天,于是干脆鼓动杜仲去报杀父之仇。所以,杜仲医者仁心,本该治病救人,却在此时被仇恨蒙蔽双眼,行那取人性命之事。

“杜仲假扮成重伤归来的林福,却被林朝宗一眼识破,而后便被关入地牢,面具也被夺走。从既已发生的事来推断,过程应该是如此。但如果林福当时便死去了,事情又会如何?林福的尸体会直接送去县衙,而后常仵作会因其怪癖,将林福的脸制作成****。只要此时小午去向他索要,这面具自会落入林朝宗手里。”

祁昱大为震惊:“这这……若真如此……”他突然想到某种极为恐怖之事,不敢再言。

裴思远接话道:“若真如此,这林朝宗在知晓自己即将被害一事后,才将一众儿女召至家中,等同将其间接害死!”

祁昱惊呼:“虎毒尚不食子,这林朝宗为何如此狠毒!”

“我想,若林朝宗身死,其一众儿女定会来分家产。其化身林福后,非但无法掌握家产,还要侍奉自己儿女。大儿嗜赌,二儿赔钱,三儿纨绔,幺女虽不掌钱,却脾气暴戾,总打碎家中财物。子女皆不成器,若将家产分与子女,一者必将争抢不断,二者不出几日便被挥霍一空。不如借他人之手将子女杀死,好作为林福继续掌管家产。”

语毕,裴思远长叹一声,心中暗想:自己断案多年,常需揣测大奸大恶之人念头,故在想到林朝宗所行后,远不及祁昱震惊,反而觉得理所如此。

听罢裴思远一番分析,祁昱惊得目瞪口呆,赞叹道:“大人英明!以上种种仿佛您亲眼得见一般!”

裴思远只是摇摇头,道:“我这也只是猜想,知晓具体细节之人都已经死了,也无从查证。”

“可是,大人,这些和那贼人所言之事有何关系呢?”

“小祁,你说,如果在我刚才讲的故事里有第三个人,又会如何?”

“如何?”

“那刺客曾言道,若你我现在离去,则不出几日,便有右相爪牙屠戮百姓,取血炼丹。若是如此,那右相爪牙定是知道长生丹方,对吧?”

“对。”

“那为何此人不在你我来此之前炼丹?”

“这……”

“我先前推测,小午留着林朝宗是为了等他炼丹。若是另有一人知道丹方,小午只需和那人联手即可,无需留下林朝宗的性命。”

“许是这二人不和?”

“小午没杀林朝宗乃是忤逆右相,那人得知后定不会放过小午。”

祁昱不甘心,仍反问道:“若是那人以为林朝宗已死呢?”

裴思远道:“小午若要证明林朝宗已死,最好是出示林朝宗的尸体。若那人真是右相爪牙,不会不认得林朝宗。但你可记得,那所谓林朝宗的尸首实则是林福,那人定会一眼认出。若小午拒不出示,更是容易引起怀疑。所以,若林朝宗未死,那人不可能不知。”

祁昱皱了皱眉头,想要跟上裴思远的思路,他一番思索后,又问道:“若是那人本来就与县令互不相识呢?”

“那他为何不在你我来之前炼丹呢?”

祁昱愣住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裴思远忽然朗声道:“虽然那刺客的目的尚不明确,但这所谓的右相爪牙其实根本不存在。”而后又恢复正常声音,道:“那刺客若是在周围监视,定会听到此言。”

两人且行且言,早已立于杜仲药铺前,只是并未进入,而是于门前十余步处谈论。门里传来刺耳的摩擦声,显然里面有人。

裴思远道:“话已至此,案情基本明朗。接下来,我有问题要向墨先生请教。”说罢,他疾走几步,推开了药铺的门。

第七章 百年魂

墨非正用药碾研磨引灵草,那摩擦声便是药碾发出的。他聚精会神地磨着,根本没注意到屋里多了两个人。

裴思远大声唤道:“墨先生?”

墨非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药碾扔出去。见是裴祁二人,这才放下心来,起身道:“研药嘈杂,未听得大人前来,还请赎罪。”

“无妨,”裴思远拿出布娃娃,问道,“我且问你,此物可是出自你手?”

“既然大人如此询问,定然是有所依据。不错,此物正是小人赠予童女佩兰,以便其在遭遇危险时脱身之用。”

“你说你一直囚于县衙,又是如何将此物交与佩兰的?”

“此事还请大人听小人细细讲来。那日杜大夫将一具尸体交与常仵作,又与之长谈某事。期间佩兰于县衙内乱跑,偶然与小人相遇。小人先前便知晓杜仲,他祖上乃是那一众方士之一,因此有一纸长生丹方传承。然其家族传承至今,已弃恶从善,悬壶济世,小人也并未对他发难,反而格外关照他。

“小人虽被囚于县衙不得自由,但尽知其中机关解法。于是小人便将值房密码制成纸鸢赠予佩兰,望有缘之人救小人于水火。然而后来纸鸢不慎挂于树上,小人也只得作罢。那日佩兰走后,小人便想助杜仲保护佩兰。小人知杜仲身怀丹方,若有人绑架佩兰,以此相要挟,佩兰便可用娃娃使一招金蝉脱壳逃出生天。待做好后,小人又将一纸要诀藏在娃娃中,托常仵作将娃娃连同杜仲所需之物一同交给杜仲。而后小人便一直囚于县衙之中,直至县令失踪、仵作身亡才得以脱身。”

祁昱厉声喝道:“你若当真关心佩兰,又为何日日跟踪我等,还绑走佩兰?”

“小祁,勿要冲动,”裴思远道,“墨先生跟踪我等并非是伺机发难,而是暗中保护佩兰。”

祁昱正惊异于裴思远的话,忽听得一阵微弱的奇怪声响,似是屋后有人呜咽。他大喝一声“什么人!”便穿过柜台直奔后门。裴思远和墨非没听到声音,却也跟上祁昱。

三人跑至屋后院落,但见院中靠墙放有几口一人高的缸,佩兰竟被捆于其中一缸上,还口中塞着一团布,正边挣扎边哭叫。

“大人,是佩兰!”祁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大喝一声向佩兰冲去,裴思远却紧追上前猛地扯住前者衣袖,阻止他解救佩兰。祁昱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思远,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裴思远看着祁昱,目中透出坚定,说道:“你去盯着墨非,我来为佩兰松绑。”祁昱虽心有疑虑,但思考再三,还是照做了。

裴思远走到佩兰面前,后者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笑意,似乎终于等来了救自己的人。

祁昱则是一把抓住墨非的领口,厉声喝道:“果然是你绑架了佩兰!”墨非慌忙辩解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裴思远并没有立刻给佩兰松绑,而是绕着缸转圈,观察起捆绑的绳子。佩兰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眼中的神色从先前的期许逐渐变为恐慌,又转为愤怒。而裴思远看向佩兰的目光也全无慈爱,只有冰冷的审视。他蹲下来仔细查看绳子,说道:“人是无法捆住自己的。如果我没有阻止小祁,让他一剑砍断了绳子,我便无法再确认这一点。”他看到绳子的末端被抓在佩兰手中,不由得笑了笑。

他确认了绳子的细节,已然胸有成竹,起身道:“那夜你于黑暗中与我对谈,熄烛前后除去佩兰消失外唯有窗户打开,其余并无异常。当时我便想,莫非那刺客正是佩兰,却不知她一孩童如何改变声音。后来得墨非解惑,这才识破你阴谋。只是不曾想你竟如此狠毒,连孩童也不放过。”

祁昱听闻震惊不已,问道:“大人,您……您这话是何意?”

“那方士邪念此时正寄宿于佩兰脑中,我愿相信墨先生,请你使用催眠术的破解之法吧。”

“佩兰”已知事情败露,突然松开绳子,暴起逃跑,却受制于身形娇小,被裴思远一把抓住脚踝。裴思远旋即拿起绳索,与赶来的祁昱一道将“佩兰”捆起来。

墨非松了口气,说道:“小人先去药铺配药,还请两位大人不要将其放跑。”

裴思远拿走“佩兰”口中的破布,说道:“事到如今,你已全盘皆输,又有何话讲?”

“佩兰”冷笑一声,发出了昨夜裴思远听到的、飘忽不定的嗓音:“未曾料想,数百年大业,竟毁于一旦。”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寄希望于我的误判。殊不知我只要看30秒广告就能得到提示,根本不会卡关。”

“你说什么?”

“这不重要,”裴思远说道,“昨夜你道出我真实身份,实则是那**与小午同去长生宫时,恰巧听到的。而那日在场之人,除你与小祁外皆已身死,若你并非右相一派,便只能是佩兰了。”

“原来如此,我本以为提及此事可扰乱你心绪,却反而暴露了我。可惜你猜错一点,我并非那时才知你身份,而是早已知晓。”

“哦?你且说来。”

“那所谓长生丹方实假亦非假,炼成所得并非长生丹,而是‘药引丹’,服药之人虽死,心肝却可连同其余药材一同投入炼丹炉内,炼成即为真正的长生丹。”

裴思远拿出《长生宫志》道:“此事我亦知晓,尔等意图复活始皇,但依我看,真正要复活的,其实是你自己吧?”

“正是,”“佩兰”点点头,“我早已厌倦了这夺舍手法,不仅难以实施,意念也逐渐歪曲,又受制于新身体的身份,数百年来竟未建寸功,只得假借他人之手炼丹。

我将药引丹方假作长生丹方代代相传,只待有贪婪之人落入圈套,我便可坐享其成。林朝宗丹成之日,本是我收获之时,怎料他竟引动宫中机关,县令尸身为碎石掩埋,使我功亏一篑。此时县令殒命,城中最大莫过于你裴思远,若你不设法挖出县令尸身,待其尸身腐朽,我便又要再等百年千年。

“真正丹方于我脑海之中,我必不可能忘记,也毋需抄记。然百余年前,有人从我口中套出真正丹方,传抄数份散布四方,其中一份竟被令尊刘将军于吐蕃人手中缴获,又被右相得知。右相为夺得丹方,将你刘家上下悉数屠尽,却不知丹方奥秘藏于你身,白费一番功夫。”

“藏于我身?”裴思远困惑不已,“为何我不知此事?”

这下轮到“佩兰”惊奇了,反问道:“你竟不知?那丹方又在何处?且慢,可有何物品本属于你,却被你转赠他人?”

裴思远细细思索,忽而猛地惊醒,取出那枚曾赠与小午的玉佩,对日端详,竟见其中隐隐镌刻着些许小字。不仅感慨道:“孰能想到,右相和小午一直苦苦追寻之物,本就在他们身边。”说罢,将玉佩猛地掷向地面,摔了个粉碎。

“裴大人,小人已将施术药材备好,随时可以开始。”

……

…………

………………

“裴伯父,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不要怕,现在梦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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